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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貝


作者: 陳長柏


巴黎奧賽美術館有一幅典藏的畫作,十九世紀巴比松(鄉村)派畫家-米勒,留下的一幅「拾穗」的經典畫作,那是他正處於徬徨人生,靈性最真的創作時刻,他厭棄巴黎的浮華,在巴黎的郊區他看到婦人在撿拾田中麥穗,他平靜又寫實的紀錄了彎腰婦人撿拾田中遺落的麥穗,這是她們應得的,遺落在田中的麥穗是屬於窮困人家的,聖經上說的簡而言之,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,凡人都是有義的,都必須幫助他人,是再也平凡不過的場景,這樣樸素場景出現在麥田中,為何會震撼藝術家與世人的心呢?因為沒有修飾的謙恭!因為世間沒有任何低頭的卑下之義,誰可以讓人真正低頭呢?除了感恩,除了願意承擔卑微人生!

吾鄉也有相似的背景!那是后沃後港沙灘的挖貝婦人們,沙灘如月,數十年如一日的挖貝畫面!如果家中男人患病,家道空乏,也要靠女人專注又低下,勤奮又敏捷的挖貝硬撐起來,海潮一波接著一波的前進,又一波接著一波倒退,如人事的遞羶,窮變富、貴轉貧,廣漠的潮間帶,如大河川流不息的孕育小村生命與文化,在馬祖所謂的沃田有二說,這臨灣的大海也是沃土了,馬祖會成為先民的居留地,不就是魚貨豐茂的沃土淨港嗎?田中高隆之地宛如近海寧泊的翠龜,見證吾島不可抹滅的意志與滄桑。

從新北市鶯歌跨到桃園大南,有人說這裡散布著馬祖的村與街,這裡確實是馬祖人移民的第三故鄉了,離鄉背井是為了富裕的生活?還是為了沒有生活的壓力?這些房舍的頭期款可能都是捕魚的兒子、先生及挖貝婦人辛勤累積所得,民國六七十年代,政府大舉獎勵出口貿易,創下台灣經濟奇蹟,宛如現在蛻變的中國一樣,紡織、鞋品及陶瓷等加工廠林立,只不過改換成電子等晶圓封裝廠,這時急需廉價勤奮的勞工、女工,每天三班制的不停的加班、上班、加班,此時就我所知的北竿鄉親,扶老攜幼如候鳥般的搬遷到台灣,加入提升國家競爭力的行列,也是遠離炮火的唯一辦法!往後除了節慶出現了一年比一年更加老化的面容,接著就老去,如存留的石屋,一間一間的等待空廢頃頹,她們將碰面的寒喧、微笑,親友聚集的熱力就從馬祖空寂的巷弄中抽離帶來台灣了,這些變動未來會不會如週期般的再一次發生?還是已無力發生呢?

子民都遠走他鄉,奇特的是后沃的麥穗也變少了,難道那些螺貝類也感應到使命已完成,必須隨著洋流與海潮遠行到需要她們佈施的港灣,這不是我說的,這是多年前一位朋友說的,後來他又回來馬祖工作,我替兒子們稱他為:「貝殼師父」,當然他也讓孩子們驚呼連連!他用眼就可瞧出這沙內是大貝殼還是小貝類,他還用腳指頭就可以將貝殼挖出並拋出水面的奇技!他說那個年代出生的后沃小孩,都會與沙下的貝類心意相通而感應到的,重點是他不是后沃子民!怎麼學得此項密技呢?他只淡淡的說,時間吧!如果你有了十年以上的歲月都在海邊度過,學習與海的對話,學習了解並敬畏海的偉大博厚,終究會感應到你是海裡來的沙!怎不會知道貝殼的消息?連魚訊的季節也知道了,他的話語與神情完全不似戲謔的表情,顯得十分莊重與寧靜了。

你知道他原有台灣大好的工作與表現,只是一次意外災害差一點送掉性命,原來的工作也被辭了,後來在台灣也每況愈下,染上幻覺的癮,也送了勒戒所,親友見了也沒辦法改善他的窘境,就帶他回馬祖,看看故鄉的環境與單純的工作,可否改變自我放逐的灰色想法,這幾年下來,時好時壞,發作機會漸漸變少了。

可見鄉土的感召還是有一定穩定心神的力量,熟悉的氣味還是讓他自我覺察幻覺的短促與虛假,或許這就是我們最終追求的,一生都在尋找相對應大小與方向的磁場,越到老為何你返鄉如此殷切呢?我們所建構的只是遠方另一處故鄉吧!總是這樣假想或遐思,此地也漸漸分不出天空與巷弄的異常!但你總有一天嗅覺退化或視覺老了,你開始執著熟悉的味道,如北美的鮭魚終究要逆遊返回出生地,如北竿的春燕,今年都築完巢,幼燕吱啾的拹奏與交響再現!




轉載自馬祖資訊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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